乳名是一抹淡淡的乡愁
选择字号: 大号 中号 发布时间:2018-10-21 19:59 | 作者:化君/思维与智慧·上半月2018年5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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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有一次在街上走着,隐约听见有人喊“三妮”。环顾四周,人来人往,面目漠然。哦,原来是从渺茫的时空里传来的声音。
那年,也是一个人,也在这条街,听见有人喊“三妮”,回头,看见一张黑黝黝的脸,笑灿灿的。愣怔了一秒钟,我跳起来喊:“大树哥。”
大树哥是老家的邻居,比我大十岁,但他总爱跟我闹着玩儿。除了大树哥,老家的人没谁喊我“三妮”,母亲也不喊。起初听见他喊“三妮”,我噘着嘴说我不叫“三妮”。可下次见了,他仍然笑嘻嘻地喊“三妮”。我生气不搭理他,他却猫逗老鼠似的喊得更欢。慢慢地,我就习惯了。
在我记忆里,大树哥整天扛着个锄耙或铁锨,有时也扛麻袋,拉地排车,放羊。到了冬天,大树哥就没事做了,常常跑来我家玩儿。大树哥说话时总是嬉皮笑脸,我有点儿不待见他。
一天,大树哥一走进我家院子,就盯着我家的屋檐看,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遭。我问他看什么,他说,小小虫(麻雀)窝。我说,看小小虫窝干什么,他说,给我捉小小虫玩儿。我突然觉得大树哥一点儿也不讨厌了,我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,催他赶快捉小小虫 。
大树哥有一手捉小小虫的绝活,天黑后,用手电对准小小虫窝照过去,小小虫就会扑扑棱棱往外飞,一捉一个准。
吃完晚饭,大树哥就扛个长长的木梯子来到我家,竖在墙上,晃晃,确定靠牢靠稳了,便开始一磴一磴往上爬。手电筒突然亮了,跟着,传来一阵扑扑棱棱的声音。我在梯子下面喊,大树哥,捉住了么?大树哥说,飞啦。第二天,天不黑我就站在木梯旁边,等大树哥给我捉小小虫。可是,他仍然说,飞啦。直到冬天过去了,胡同里的屋檐都照遍了,大树哥仍然没捉住一只小小虫。他说,明年冬天再给我逮。
后来,母亲告诉我,大树哥一到冬天就凍手,青一块紫一块,肿得跟面包似的,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个偏方,说小小虫的脑汁可以治冻疮,所以他才捉小小虫的。虽然觉得大树哥有点儿残忍,但捉小小虫带给我的快乐足以让我原谅他。
后来,离开那个村子,就再没人喊我“三妮”了。偶尔回老家,碰上大树哥,他也不再喊“三妮”,而是一本正经地叫我大名。
一次,回老家看望生病的大娘,大树哥恰好在。说话间,他冷不防喊了一声“三妮”,却显出十分尴尬的样子说:“这样叫你,不生气吧?”
大树哥哪里知道,“三妮”的称呼,于我,已成为奢侈的渴盼,就像童年的欢乐时光,就像溶溶月光下,捉小小虫的一个个夜晚。
或许,那将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声“三妮”了,它萦绕成一抹淡淡的乡愁,在心头漫溢。